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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斛珠夫人】清海遗录---四季平安 (七夕 二)


       哨子和鲁叔喝完一壶酒,听到一帮孩子呼叫着经过门口,要上山去捉景天,站在门口嘱咐他们安全的哨子没说两句就被鲁叔拉了回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孩子就是孩子,天天在山上跑,没事的。”鲁叔带着鼻音,眼圈泛红。

       “叔,您喝多了。”哨子说完,还是又给鲁叔添了一杯三花酿。

       “公爷,比那茶要苦千百倍。哨子,你可要让卓英和海市孝顺师父啊。”鲁叔的老泪,滴落碗中。

......

 

       入夜的林中比之白日骤然冷了许多,但海市很开心有了一帮朋友,还可以和卓英一起在半夜出门玩,心里热乎乎的。

       海市与卓英几人分了三组,被告知要小声前行,别惊扰了景天。

       “哥,景天是什么?”海市好奇的问。

       “就是萤火虫啊。”卓英一手抓着一根粗树,一手侧身把下面努力爬着的海市拉了上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......我还以为是什么呢。”海市无语。

       “海市哥哥,我娘说景天是从地下化出的魔神,我能捉住一千只景天不弄伤一只的话,许的愿望就能实现。今天是七夕节,我想让我娘再见见我爹。”跟在队伍后面的半大小子,擦了把鼻涕说。

       海市听完,看向卓英,卓英默默地摇摇头,海市就明白这善意谎言背后,又是一颗为母则刚的心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们帮你一起捉!”海市笑笑,拉起那孩子手的一瞬间,才想起他刚刚用手擦过鼻涕,又默默地松开那孩子,在他穿的马甲上拍了拍,蹭了蹭。

 

       到了萤火虫最多的那片林地外围,大家把火把熄灭,悄悄摸了进去。卓英抓着海市的手带她进了林子,这里草多树稀,等海市的双眼适应了黑暗,她惊得张大了嘴巴。只见自己脚边隐约可见三五只虫儿,向前延伸的林间,荧光渐盛,如星海璀璨,即使没有火把,整个林子的空间已经被萤火虫的光芒照亮。

       “爹爹!你在吗?牛牛想你,娘也想你。”那跟在大家身后的半大小子一声大叫越过海市,伸出双臂往前跑,他的叫声和跑步的声音,将林间草地的小精灵们都惊了起来,呼啦啦一片飞起的萤火虫在空中漫卷迂回,如海浪般壮观。那牛牛站在原地抬着头,贪婪的看着那片荧光流动,眼里映出祈盼的神情。此时大家都不动不叫的看着,那萤火虫如风如浪般在空中涌动,等四周安静下来,又缓缓的飞旋而回,重新落在四处。

       “一千只!走。”大家轻轻过去,都拍了拍牛牛的头。

       孩子们把捉住的虫放在纱笼里挂在腰上,几组人相隔不远,看着四周那团团荧火,交相闪烁。而牛牛似乎也淡去刚才的失落,悄声笑着和大家捉萤火虫。

       就在大家四散开抓的起劲时,不熟悉环境的海市脚下一空,整个人从坡边摔了出去,幸好她眼疾手快,翻了两三下抬手扒了掠过身旁的一棵树,调整了滚落的方向,往前滑了一丈多就止住。她轻轻晃了晃头,止住翻转带来的眩晕感,仰头看到并不远的那道坡,正要翻身起来,突然觉得脚腕一麻,抬头望向脚边,一条斑斓花蛇正扭着身子要游走。

海市心底一凉,尖锐的嗓音划破夜空:“哥!” 

 

       海市觉得有人在眼前晃,想睁开眼却黑蒙蒙地什么也看不清;觉得四肢冰冷,好似脚腕有根绳子正拉她坠入深海却怎样也游不动。

       她想起琅嬛那如水草般柔软的巨大尾鳍拨出的串串气泡,想起水底凶猛的鲛鲨掀翻了船,四溢在水中的血带着咸腥味,还有爹爹卡在喉咙上那让她窒息的双手,她想抠开爹爹越收越紧的手指,两只脚死命的蹬踏着水,却越坠越深,越来越冷。


       “海市,别动!”一个温柔又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她想,可她做不到。

       “海市,醒来!”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冰冷的身体,终于,不再下坠。

       脚腕上一阵剧痛,让海市终于打开禁锢咽喉的感觉,“啊”地一声喊了出来,那温柔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:“莫要再动了,我在,信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海市觉得脚腕传来一阵阵温热的触感,似乎将疼痛抽离,身上没那么冷,那么疼了。

       鼻尖似有似无的飘来一阵陌生又熟悉的香气,她迷迷糊糊睁开眼。

       “好香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嗯,不要讲话,一会就好了。”此时的方诸坐在床边,单手环着海市在怀里,另一只手正和海市一手相握,把真气丝丝传入海市体内,引导着慢慢把蛇毒逼到脚腕,卓英将海市的小腿搭在床外,正在划开的伤口上吸出毒血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哥......师父......我会死吗?”海市看清现状,有些莫名的想哭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可真行,人家九斑蛇大半夜睡觉正香被你砸醒,咬你一口解解恨罢了,师父什么毒没见过!哪儿就死不死的呀!”卓英吐出嘴里的血,看了看颜色已经接近正常,才放下心来,但嘴里还饶不过的揶揄海市。

       “大公子可别说了,快漱漱口。”鲁叔递过来药匣,还有一杯水。

       看卓英已经将毒血都吸出来,漱了口,开始给海市上药。方诸才松开海市,扶她躺下,才撤了在海市小腿穴位上阻断毒气上行的银针,递给鲁一白收起。

       “这九斑蛇也不是寻常毒物,一般避人而行,夜间寒凉本不会出来,大概是因为你跌落的地方距离它太近,才会本能的攻击。”方诸搭着海市的手腕,细细摸着她的脉象。

       卓英接了话说道:“也就是晚上冷些,这些毒物都跑不快,要不然等我找到你,都不知道你是被什么伤的,背回来师父也没法救你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还有脸说,怎么带的海市。”方诸的声音不怒自威。

       卓英立刻跪好,低头认错。

       海市这才反应过来,从自己刚才醒来,卓英好像就一直这样跪着的。

       “师父,不关哥的事。”海市拉着方诸的衣服拽了拽,“是我自己不小心踩空了才...”海市突然一个激灵半坐起来:“哎呦,哥,我那些萤火虫呢?...啊,好疼。”海市又跌回床上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看,咬的轻。”卓英看着床上疼的叫唤的海市,喃喃说道。

 

       海市的纱笼在滚下坡的时候,已经被挤烂了。挂在海市窗边的这个纱笼里,装满了萤火虫,卓英说是牛牛他们送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海市的这场意外,闹腾的整个庄子里的人几乎没睡,晚上一块去玩的孩子都挨了揍,除了各家送来的蜂蜜,草药等赔礼,还有孩子们攒在一个纱笼里的小虫,卓英说大家一起许了愿,希望海市快点好起来,海市看看那纱笼,再瞧瞧坐在一旁看书的师父,鼻尖萦绕着柔暖的香气,笑着又睡了过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不放心海市,方诸干脆就留在房内,隔半个时辰便给海市号一次脉,查看余毒清除的情况。卓英也悄悄在海市门口打坐练习吐纳,方诸听到了他的气息,没有说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海市迷迷糊糊睡了一会,因为屋里亮着烛光又很快醒来,正看到窗前那些在纱笼里焦躁的来回爬的萤火虫,她眨眨眼。

       “师父。”海市轻轻叫了声。

       “醒了?”方诸立刻放下书,起身边往床边走,边朝门口说了声:“卓英,温药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是,师父。”一阵脚步急促远去。

       “卓英哥也一直守着我呢?”海市听到卓英应声,很是吃惊。

       方诸坐到床边,一手撩着衣袖,另一手翻掌用指背摸了摸海市的额头,“还好,未曾发热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师父,你燃香了是吗?”衣袖带风,海市又闻到了那好闻的味道,她在霁风馆待了挺长时间了,只能偶尔能看到师父用香,很是遗憾。

       “嗯,配合拔除你体内毒素用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师父为我制的香?”海市用被单挡住笑的合不拢的嘴,只留下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方诸。

       方诸不置可否,待卓英喂海市喝完药,端着药碗出去,才伸手探入袖里将一小株草叶取出,放在海市枕边,“这草药,叫缨芨,是卓英在那九斑蛇窝旁找到的,全株有毒,却与这蛇毒最是对症。记住它的样貌,回去在你的百草谱上记下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是,师父。”

       海市听到刚喝的药里应该有这草药,还有毒,本能的把头往后靠了靠,才又抬头看方诸。

       “师父,可否帮我把那萤火虫都放了?”海市指了指纱笼,“今天是七夕呢,它们在这里,回不了家会难过的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方诸看看海市,起身走到桌边,两指将烛火捻灭,在窗边将纱笼的盘扣一提,笼内的小虫找到出口蜂拥而出,朝着远处飞去,在天空中又亮出那荧光,似条灯带。

       还有一只找不到出口的,疯狂的在笼子里转,方诸看着它,如看到另一个人,此时此刻,不知宫里伴驾的穆德庆是否安顺。想到这些,方诸心口些微刺痛,伸手将小虫抓出,轻轻举在眼前,那小虫在方诸修长的指尖流连,似是感觉到没有危险,便亮了肚腹的萤火,方诸探手往窗外一送,那小虫借势振翅飞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传说“腐草为萤,夕聚,承其魅,祈愿可遂。”七夕这天,那莹会将心底最思念的人,幻化来相会。方诸在窗前,海市在床头,卓英依靠在门口,看着这流萤闪烁,汇入黎明前的星海中,把思念的人带来,又送走。

 

       海市看着那流萤飞远,在心底也默默地许下愿望:

       愿这时光慢一些,才能把岁月刻画在心里,酿成一杯琥珀光,在遗忘时浅尝,便如初见那般鲜活。

 

----------七夕番外完-----------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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